目前分類:歷史的腳印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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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人類學家試圖將這樣的感覺分類
他們遇到麻煩
時間的巨輪不斷碾過
人們歡笑的空間(喔當然也包括流淚)

我們總是不知所措

昔日的視野落在臨河的山丘
推開窗櫺
繁華總在
落日之後

熙來攘往的街角
我們踩到的是住民的痛處
高談闊論的棋盤
聽到的人又有幾分

「就這樣吧!」
人類學家稱這樣的感覺叫做
遺...忘






2006/10 寶藏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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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/3 京都


它的美麗
存在於文字之間
過多的注視
只會耗損金黃色的光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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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/1 光華商場


他將死亡,他將一步一步走向歷史的邊緣
回憶像縫隙中的綠意
屋瓦下、磚塊前
每一份翠綠都是年少的意向
消費的衝動、挖寶的驚訝
以及那不可說的慾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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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七月 圖/imagelight

 


豪邁地述說著
8年抗戰,國軍以懸殊戰力抵擋日軍的侵略,在慷慨激昂的英雄敘述之外,緊跟隨而來的國共對戰,使得慶祝勝利宛如一場短暫的煙火,還來不及喜悅,跟隨一生的卻是流離顛沛的孤寂,無以名之的恐共情節,或者在戰爭暴力中烙印下的傷害。

 




硬朗的身體、爽快的笑聲,住在板橋榮家的曾德富,完全看不出已經年近
90高齡。

抗戰勝利60年,加上8年抗戰,那可是將近70年前的故事了。一見面,曾德富自口袋中掏出為一枚僅存的「袁大頭」。「過去,這十分錢,可以吃得很飽呢!你曉得?這是孫大總統退位,袁世凱當皇帝時的錢,我們小時候都用這個錢呢!」


「我是民國
5年生在貴州,老家種漆樹,你知道,就是這個塗在木料上的漆,很有錢的。民國24年,時局候亂得很,哥哥才討了嫂嫂,就要當兵,所以我就替他去了,這中華民國抗日8年,我就打了8年,一年也不少。」

19歲當兵,抗戰剿匪、烽火一生。說起一場又一場的戰役,年近90歲的曾德富記憶清晰,只是這勝利的記憶現在卻少有人願意傾聽了。

說起對日抗戰的歷史,曾德富的敘述像珠連砲一般射出,民國
21918事變,26年南京大屠殺、27年打九江台兒莊,29
年上海抗戰,他一一參與其中。「打日本鬼子,打共匪,都打過了,」老先生表示。


「民國
3486日原子彈丟到廣島,88日另一顆丟向長崎,814日日本宣布投降,815日世界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,99日何應欽將軍在南京接受投降書。唉,這國家的歷史,你們年輕人都搞不清楚了!」

「打仗,很苦哪!你瞧我身上有8處傷痕呢,」曾德富捲起褲腳,翻開上衣,這腿上、背上、胸前、腹上都留有炸彈碎片或子彈穿過的傷痕,成為老兵們向後人誇耀的痕記。


「這台灣人,被日本佔據了
50年又156天,很多台灣人跟日本女人結婚,他們當然以為自己是日本人。說來,這日本人也是我們中國人的後代,你知道秦始皇的時候,派3000
童男同女到日本,就是日本人的祖先。只是,台灣人不懂,這日本人不只佔了台灣,還要佔我們中國呢,這日本人要不打我們,中華民國不會垮。打太久了嘛!後來很多阿兵哥都不想再打仗,就向共匪投降了。」

二十歲離家,七十年來,曾德富沒有再回過老家。「不敢哪,不敢回去,那共產黨很厲害的,你要回去就把你都殺掉。地主都被殺光了,我家就是有錢的地主,回去了,會被人家認出來的。」

一旁的老兵笑他說:「主席都回去和胡錦濤握手了,你還怕什麼?」曾德富急急地搖手:「唉!你們不瞭解共產黨,他們殺人很殘忍的。」

 

被遺忘的歷史
的確年輕人都不懂歷史了,也無法想像當年日軍曾有過的暴行。

一位曾經在日軍佔領區,打過3年游擊戰的國民黨老兵,親眼目睹過被日軍殘殺的村落,看見被開腸剖肚的屍體,看著同志被日軍放入布袋珠亂刀刺死,被共產黨砍頭示眾。

來到台灣後,當客籍妻子哼著日本童謠時,他就要當庭高唱起「衝啊!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,衝啊!殺!」這首游擊隊員喜愛的「大刀進行曲」來對抗一番。

這一位曾被日軍俘虜強行灌水,再用鐵條捶擊肚子,或以火燎背,也不肯供出同志的硬挺老兵,晚年的時候,守在病榻一旁的女兒,發現父親在夢魘中,哭喊著:「娘啊,娘啊,日本鬼子來了,快逃。」或囈語著:「我,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共產黨,」女兒心疼地發覺,藏在父親心靈深處,其實還有許多面對戰爭各種殺戮殘暴經驗,藏在勝利下難以言喻的苦痛。

看似有公家照顧的外省老兵,歷經戰火的恐怖經驗,半生與故土家園的隔離,那樣的傷痛,是乎都在軍人本色的榮光下,被忽略,未曾有過更細膩的照顧。


當年驍勇善戰的阿兵哥,早已被多數人遺忘。

孤獨人生

守著一生行當堆滿的榮家宿舍,曾德富深居簡出:「到處走?不了!我們撤退的時候,從南京走到江西,到了南平,共匪打了來,又趕路到福州,最後從廈門搭著小小船,
30個一艘船,才到到金門,我這一輩子走夠了!」
 

談到日本兵、台藉日本兵,曾德富表示:「我們小老百姓,很小的一個人,打仗是國家的事,日本人投降了就不可以再打他了,他們也是為國而戰啦!」寬闊的心胸,不曾怨懟時代的平靜,令人動容。


原刊載於光華雜誌八月號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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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七月 圖/imagelight

「在沒有道路的叢林,來回穿梭偵察著敵情。他們可以分別出遠處的聲音,將敵軍誘到指示的正確方位。他們將游擊戰的妙處發揮到極致,是使我軍優勢的原動力。」這是日本老兵對於「高砂義勇隊」的回憶描述。

1942年到1945年,短短3年多,估計有4000到8000的台灣原住民,被日本遣往戰
況最激烈的南洋群島從事野戰。其中一半以上埋骨在陌生的異域,至於幸運歸鄉的,卻有不少夾雜在對日本的愛憎之中,走不出戰爭記憶的深淵,一生自閉自苦...



深邃的瞳孔,以往高砂義勇軍的記憶仍深植在他們的眼神裡。

來到埔里的梅溪部落,進到高砂義勇隊曾元石的小屋,83歲的老人家精神出奇的好,直說:「我一個人在家很寂寞,你們來看我真好。」  

重回戰場  
帶領我們來採訪的國史館台灣文獻館編纂李展平故意唱著日本軍歌,試圖打開老人家塵封的記憶,果然,看似茫然恍神的老先生突然說:「你那一句唱錯了。」於是記憶回到了戰場。  

老先生斷斷續續以泰雅語和日語交叉述說著:「送行的時候,部落熱鬧的為我慶祝,然而爸爸、媽媽卻是非常傷悲。知道日本戰敗時,心中很高興,想到就要回家了, 回到家時,才知道我的女兒在戰爭中死亡了。」  

然後老先生將大半的時間,沈浸在叢林野戰時差點中毒死亡的經驗中。  

在戰爭末期,日本軍隊彈盡糧絕,包括台籍日本兵與高砂義勇隊幾乎都和遍野屍體一起共存,許多屍體被剝的只剩一條內褲。「有的身體,被割的只剩骨頭,」曾元石表示,當時因為嚴重缺乏食物,有的戰友割人肉來吃,連當地原住民都有被殺來吃的。他不敢吃人肉,於是抓蛇、青蛙來吃,有一回吃了兩顆小果子,就全身發麻,昏死了過去,所幸得到日本軍醫的急救,撿回了一條小命。「另外一個人,吃了一把,就死掉了。」曾元石反覆地形容中毒的經過。曾元石所屬營隊六百多名士兵,最後只有一百多人活著回來。談話中,坐著的曾元石雙手不斷拍打,雙腳也微微顫動。  


靜默靦腆的面容,埋藏著多少殺戮戰場上的夢魘?由戰場回到部落,高砂義勇隊的曾石元經常以為自己還在戰場,將石頭當手榴彈丟擲,然後趴在地上。

雕像一般  
看著曾元石清爽的精神,李展平高興地說「真是太好了!」上回他們來訪時,曾元石因為精神狀況非常不穩定,而被家人鎖在屋裡!  

擔任翻譯的宋彩玉,自幼在梅溪部落長大。她記得小時候這裡的孩子都被曾元石丟過石頭,當時在她家香菇寮工作的曾元石非常安靜,總是一個人坐在燻香菇的火爐邊發呆,「就像一座雕像,很久很久都不動。」  

然而當一群小朋友在外面玩耍嬉鬧的時候,他卻又會夢中驚醒般,對著他們丟石頭,然後整個人趴在地上;過年時,一聽到鞭炮聲,他就會慌亂地躲在隱密的角落裡。  

「大一點,才知道原來他把我們當成敵軍,對著我們在丟手榴彈呢!」這樣殘酷的戰爭傷痛,從來也沒有人來關心或處理過。  

老先生病情嚴重的時候,什麼東西都會撕毀破壞,連枕頭、棉被都撕得碎碎的,這時就必須要將他鎖在屋裡。看著曾元石樸實和善的笑容,難以想像他發病的狀況。  

這樣的例子並非特殊,家族中有3位高砂義勇隊員的前原住民委員會主委、東華大學民族發展研究所所長孫大川表示,他的小舅舅從戰場回來以後,開朗活潑的個性完全消失,總是一個人自我封閉,拒絕參加任何部落慶典,當時他們還遭受國民黨的監視與不信任,於是他更選擇退縮,終日抱著一台收音機,聽著日本歌曲發呆。  

舅舅晚年的時候,半夜時分,竟然被家人發現趴在地上匍匐前進,「沒有人進過他們的生命,他們壓抑60年的情緒至今沒有發洩出來,」孫大川表示。
 


孤獨的靈魂,一個人住在逽大的房子裡,常常做著戰場上的惡夢。

忠貞的原住民  
時光倒退,1942年第一回高砂義勇隊的召募景況,4247位原住民搶著爭取500個名額,在周遭為「國」聖戰的集體氣氛下,還有想要洗刷被殖民者「低一等」的身份,原住民勇士帶著祖先留下的蕃刀與血書,一波波加入高砂義勇隊之中。  

被選上者唱著軍歌,揮舞著太陽旗,參加埔里舉行的送別會,接在台中市民的旗海中簇擁下,慷慨赴義。「這樣精心設計,儀式性的渲染,引發了的從軍熱潮,」孫大川分析。  

自古以來,原住民的勇士在面臨戰鬥時,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,出征在他們的觀念裡,是一件名譽的事。為天皇打仗,是一種原住民傳統精神的實踐。一種部落與國家交疊,個人與集體相互的認同,「其實就是一個民族,『當下』對自己生命的安頓,」孫大川表示。這其間的辯證,不能以簡單的對錯概念來論述。  

在戰場上,高砂義勇隊忠貞不二,寧可餓死,也要將食物送回部隊。一位在戰爭期間受過4位高砂義勇隊照顧的日本老兵曾激動地表示:「元旦時,我第一件必要做的事,就是向著南方的台灣,由衷地合掌膜拜。」  

孫大川進一步分析,原住民與日本人間還存在著根本的契合,例如日本人說一不二的紀律,與原住民重然諾很乾脆的性格相符。原住民的儀式與舞蹈對與身體姿態的講究,也和日本儀式性的身體美學很相近,原住民對於日本的認同因此有著層層複雜的因素。  只是這樣的「死忠」,在戰後日本的賠償不公上,也讓許多原住民憤怒不已。  

「戰敗了,就把我們忘記了。想起來就很生氣,要是日本人還在,我就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殺死,」同屬高砂義勇隊與妻子同住在921災變後組合屋裡的陳幹雄表示。組合屋牆上,還掛著六十多年前陳幹雄赴南洋打仗前的紀念照。頭戴日式小軍帽、卡其戎裝、S腰帶,綁腿配上皮鞋,年輕、挺拔、充滿力度,在許多高砂義勇隊的家中,都可以看見這樣的照片。  

戰時被日本軍隊派到香港佔領地工作的陳幹雄,戰後,在清靜農場幫人種水蜜桃與蘋果,經常也有外省老兵與他閒聊,「心情不好的時候,也想把他們都殺死,在香港的時候,中國軍人會假裝老百姓來騙我們、殺愛我們呢,」83歲的陳幹雄講起話來,十分率性。

 
戰爭中為天皇而戰,戰後卻要面對日本政府不公平的賠償對待,泰雅族的陳幹雄至今耿耿於懷。

庶民的歷史記憶  
那一代的故事,不僅關係到他們個人,其實也深刻地影響到他們的遺族、家人,乃至於整個部落。  

那樣來自軍國主義的威儀,混雜著武士刀切腹自殺的哀愁與美感,成為許多原住民下一代對日本文化最鮮明的想像。  

「想起我小時候,當牧師講到耶穌致命的那一段,感觸特別深,今天想來。其實是來自那種日本『殉道』的想像,」孫大川表示。  

戰後,台灣歸還中華民國政府,高砂義勇隊對日本的忠貞卻成了一種罪惡,戰爭中的歷史記憶,變成那一代人「不准」表達的心理夢魘。  

「我想,現在應該做的是,在根本感情上給老人家理解和支持,而不是讓他們無聲無息地離去,」面對族群認同紛紛擾擾的今天,孫大川這樣衷心地期盼。

(原刊載於光華雜誌八月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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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七月 圖/imagelight

拉包爾,位於印尼新不列顛群島的一隅。熟悉二次大戰歷史的人們會知道,在盟軍麥克阿瑟負責的太平洋西南戰區裡,美軍以「跳島戰術」奪取了這一個重要的軍事基地,徹底獲得南太平洋的控制。  當我們看著二戰電影中,圍繞著島嶼的激烈搶灘登陸與山頭爭奪權,那樣殘酷的殊死戰裡,你可能不知道,其中有許多穿著日本軍服的「台灣人」  


「在那一個時代,有去做兵才是榮譽。為了國家,生命也沒在顧。」手執年輕時的照片,83歲的台籍日本兵劉英輝依然可見當年的青春熱血。


「有時,在睡夢中發現自己在海外,我就問自己:我應該在台灣了啊,怎麼又回到這裡來呢?」83歲的台籍日本老兵劉英輝表示。對於那一場已經遠離60年的戰爭,經常還在真實與夢幻中穿梭來回。  

埔里40人  
1943年,昭和18年4月25日,日軍第三回特設勤勞團成立,來自的埔里40名年僅十九、二十歲的少年家,換上軍裝,乘坐運輸艦由高雄港出發,一路經過馬尼拉、帛琉,在一個月之後抵達新不列顛群島的拉包爾,配屬到7129部隊的103兵戰病院從事軍務勞動。  

出發前,他們先集合到日本神社拜拜,沿路許多酒廠職員、學生都拿著「國旗」站在路邊歡送他們。  

然而當時劉英輝的太太,則懷抱著才4月個大兒子躲在家中拚命工作。「沒辦法,一閒下來就會哭,」因老年癡呆症、記憶力嚴重衰退的84歲老太太,突然在一旁回想起歷歷往事。  

40人當中,有的是被日本警察半強迫徵召,有的是為了賺取軍俸前往戰場,而當時在埔里酒場工作,已經育有一子的劉英輝則是為了「愛國心」,捨棄了良好的工作,不顧家人反對而參戰。  

「在那一個時代,有去作軍,才是榮譽。一心想著殺贏才要回來,為了國家,生命也沒在顧,」總是身姿挺立的劉英輝表示。「換上軍裝,就是一個戰士,不是殺人,就是被殺,我已經有這樣的認知了。」  

燒根手指頭  
到達拉包爾的野戰病院後,這一群未曾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少年家,無論是扛動傷亡的軍人,挖防空壕,或種植瓜果蔬菜無所不包,真的就是名符其實的「特設勤勞團」。  

戰爭末期,儘管日軍在拉包爾佈屬了10萬菁英部隊,但是英美盟軍採「跳島攻擊」,只密集轟炸,並無登陸計畫。守在海邊的野戰醫院往外眺望,「美軍在海岸的戰艦、航空母艦、小艇就像小學生在運動會那樣手牽手密密合合,而天空落下來的炸彈,就像蟲子在下蛋一樣,數都數不清呢!」與劉英輝一同出征的戰友潘友元回憶。  

戰爭末期,盟軍連病院也不放過,轟炸死傷人數越來越多,勤勞團一方面忙著挖防空洞,一方面忙著收拾掩埋屍體。「一個大坑,存到50個人,再一起掩埋;還沒湊足人數前,就先用椰仔樹枝幹樹葉覆蓋。」  

「說來,我們這些台灣囝仔實在很勇敢,還要把戰死者的手掌硬生生地剁下來燒,」劉英輝表示。面對死亡人物激增,油料木材都缺乏,他們只能砍下戰死者的手掌來火化,將骨灰送回祖國。「到後來只能剁下一支指頭來燒了!」劉英輝表示。  

燒過一千多具屍體台籍日本兵辜文品,至今經過火葬場,單憑「味道」,就知道正燒到屍體的哪一個部位。「那心臟最歹燒,經常要加灌汽油才能完成,真恐怖呢!」辜文品表示。  

1944年8月15日,日本天皇宣布投降,被盟軍俘虜的台籍日本兵,一樣在集中營裡聽著天皇的「聖旨」,要大家解除武裝,不可再戰鬥下去。「當時想,怎會這樣輸去,眼淚將要流出來,又禁了回去!」劉英輝記得。  

總計30批的台籍勤勞特設團,有的死傷一半,然而真的是老天爺保佑,劉英輝這一梯隊埔里40人竟然全數安全回到台灣。搭上航空母艦直航時,船上不時播送著路程進度,仰望著只有南半球才看得到的「南十字星」,他們的心緒比船隻更早奔回了故鄉。  


由戰場回到故鄉,過去的光榮成了「污點」,更在228事件後的清鄉運動中被捕入獄。瞪著銅鈴般大眼,83歲的潘友元心中藏有訴不盡的冤屈。

不悔今生?
 
然而回到家鄉,當初飄揚的太陽旗變成了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,這一群生於日據時代,讀日本書,精通日語和閩南語的台灣日本兵,因為聽不懂新的「國語」,幾乎都無法回到原本的工作單位,原本在酒場有不錯工作的劉英輝只好回家種地。  

至於潘友元的情況更令人同情,才自戰火中倖存下來,卻又被捲入228事件,在民國39年的「清鄉運動」中被關進監牢,「說是『修指甲』,接著就用針插入我十根手的指甲縫,還有將我的雙手反綁掛在半空中『坐飛機』,」想起受刑期間所受的嚴刑逼供,具有平埔族血統的潘友元瞪著一雙大眼說:「真正是死去又活來。」  傷痕依稀可見的潘友元,因為判決書上是以「非法持有槍彈」罪名被羅織,至今尚且無法獲得平反與賠償,大半輩子都靠撿拾破爛過生活。  

鬱卒的人生  
「想了真是怨悴,海外活命回來,不僅沒人過問,國民政府帶來的外省人還會恨,看見就罵『你們這些日本兵』!」劉英輝嘆息地表示。更甚的是,孩子們接受國民政府教育後,回家不僅說日本很惡質,連著也批評父親不好,他們的浴血奮戰成了「認賊作父」,半生的鬱卒,至今難以抒平。  

「日本時代,我們有禮貌、守規矩,台灣日本兵不僅教育水平高,而且嚴守紀律,不像外省兵生生毛毛,沒有規矩,」對於戰後有國府軍隊來民間借鍋借鼎,有去無回的經驗,劉英輝相當不以為然。  

然而,說到賠償問題劉英輝也不免要生氣:「說來,日本政府也真無情,平平都是為天皇打仗,伊日本人賠7000倍,咱台灣人才賠120倍。」這樣被日本政府背叛的事實,重重地打擊了他們根深柢固的認同,顛覆了過去身為日本皇民的驕傲。許多台籍老兵甚至拒絕領取這筆慰問金,決定讓日本政府「欠他們一世人」。  

這一群為日本出征,卻被「敵對」中國所接收的老兵,日本那邊認為「你已不再是日本人了,不應由我們照顧,」國民政府這邊則認為「你為異族出征,和中國人民為敵,」最後落得兩邊都不是,成為無人照料的時代棄子。  

這一次台聯主席蘇進強前往日本靖國神社參拜,劉英輝認為這是60年來台灣政治人物第一次以具體行動來肯定台藉日本兵,是「非常可敬」的事,感覺他們心中的委屈終於被國家看見了。  

至於是否後悔替日本人出征?面對這個早在腦海中百轉千迴的問題,劉英輝停頓了一會,整理了一下思緒,謹慎地回答,「阮這一代人,日本時代生,讀日本冊長大,雖然和日本人之間也是有隔閡,但是伊沒說我是『台灣人』,我也沒說他是『日本人』,互相之間以本島人與內地人來稱呼。支那事件(蘆溝橋事變)發生後,我們當時想國家在和中國敵軍打仗,也是替皇軍加油,希望我軍萬萬不要輸啊!」  

「我們那一個時代,就認同一個國家,那就是『日本精神』,現在說起來會被人嘲笑,或許也可以說是一種『台灣靈』吧!」劉英輝表示,不像現在的人,不知道要認同什麼,「那『外省兵』當初一直說反共反共,如今卻去大陸『求和』,真是說一套做一套的民族。」對於時代變換,認同也必須跟著改變,心思單純的老兵無法那麼輕鬆地跟著翻轉。  

今年暑假,劉英輝將帶著孫子到日本拜訪戰友,同時參加愛知博覽會,「帶他們去看看日本人的科技和禮貌,台灣有錢也要有禮貌才行。」與其說劉英輝想要孫子們看見日本的文明,不如說是希望洗刷台藉日本兵的污名。經過多年的噤口,這群老兵開始想要證明台藉日本兵並非「壞人」,除非這樣,他們心中的重重曲折終是難以撫平。  

劉英輝挺直的身軀,依稀表露出日本文化的影響。

最後的慶生會  
自戰場上回來,足足過了35年,當解嚴後民間結社不再被視為禁忌候,40名埔里特設勤勞團戰友開始以慶生會名義重新聚首,只是人數一年少過一年,目前只剩8個「會動」,還有2個中風的戰友還活著。  

今年,與他們友好的日本「第十野戰氣象隊隊友會」有感於隊友皆盡凋零,將最後會費15萬日幣囑託劉英輝,請他捐贈給生活困苦的台灣日本老兵。儘管日本政府未能善盡撫恤的責任,然而戰友間的情感卻是相互體諒而感人的。  

事實上,在台日兩方,這樣的戰友會都一一在「終結」之中。明年劉輝英他們將擴大慶生會的舉行,邀請戰友及死亡家屬一同做最後的緬懷。埋藏60年的委屈、只能和戰友分享的私密記憶,也將在明年慶生會中做一「了結」。  

最後一次的慶生會,他們照例將在一開始時,齊唱當年風靡南洋戰場的日本歌曲「拉包爾之歌」:
「拉包爾再見,我還會再回來,忍著暫時離別的淚水,望著懷念的島嶼,椰影上的夜空,南極星不斷閃亮。海浪拍岸的巨大聲響,又是一個失眠之夜,我們在甲板上彼此交談,吐露懷鄉心聲,望著星空閃耀,含在口中的香菸也帶著苦味。」喑啞的歌聲、模糊的眼光,最後一次向不勝欷噓的往事告別。

(原刊載於光華雜誌八月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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